从洗钱的阶段和洗钱到方法两方面来探讨有组织洗钱犯罪

一个偶然的机会，在图书馆的书架上发现了《金融犯罪》一书，立刻引起了我的注意。金融犯罪离我们的日常生活太远，对于金融犯罪的操作方法与过程，我们都知之甚少，我们也缺乏关注。《金融犯罪》之所以引起我的注意，不是缘于我对金融犯罪的关注，而是由于该书是“外国法律文库”中的一本。我想，既然和《论犯罪与刑罚》、《法律帝国》、《犯罪学》、《法律的概念》等大作同属于一个文库，该书应该会给我们带来我们所渴望的而又缺少的东西。

《金融犯罪》的作者玛丽-克里斯蒂娜?皮伊-打侬曾任联合国打击洗钱和犯罪署反洗钱顾问，她在这本书中并不全面论及各种类型的金融犯罪，相反，全书紧紧围绕一个主题，即近年来世界各国都日益关注的洗钱犯罪。在书中，作者从洗钱的地缘政治、洗钱的基本步骤和技巧、洗钱所涉及的金融机构和洗钱所喜欢的金融服务和金融工具等几个方面前面剖析了洗钱犯罪，其中不乏翔实的数据和丰富的案例。

由于对洗钱进行了细致而全面的剖析，一些悲观的人可能会担心该书成为洗钱者的教科书，这并非没有理由。但对于像笔者这样希望了解洗钱这一现象的人来说，该书无疑是引领我们在洗钱王国的内部畅游的最好向导。

有组织犯罪如何洗钱？笔者根据《金融犯罪》一书的内容和笔者查阅的一些相关资料，从洗钱的阶段和洗钱到方法两方面简单介绍如下：

一、洗钱的阶段

洗钱的目的是通过各种手段使非法资金表面合法化，为了达到洗钱的目的，洗钱者经常要经过复杂的操作。不管洗钱的操作过程有多复杂，传统的洗钱都分为三个阶段，即放置阶段、分层处理阶段和整合阶段。

（一）放置阶段

放置是指将现金通过多种渠道和方式渗透到金融体系中。在这一阶段，洗钱者通常把大量现金运往反洗钱监管宽松的境外某个国家或地区，在那把现金存入银行。或者通过化整为零的方式存入本国银行，以逃避银行的反洗钱监管。如果只有少量非法现金，在消费市场就能轻易清洗掉，但如果要清洗大量的现金，放置阶段往往是不可逾越的一步。

（二）分层处理阶段

分层处理是指将各种合法的和非法的交易交织混杂在一起，使混在其中的非法资金的痕迹模糊难辨。洗钱者把现金存入银行后，并不就安全了，因为大量的资金的运作始终会引起反洗钱监管部门的注意，为此，洗钱者还要为大量的资金寻找合法的理由来掩盖资金的非法性质。他们要做的就是以合法的交易为幌子，把非法资金混在其中运作，以消磨非法资金的痕迹。

（三）整合阶段

整合是指将经过混杂处理的非法资金以投资的形式转到各个领域部门。通过有组织犯罪获得大量非法收益，犯罪组织的消费需求已经得到满足，他们需要把犯罪收益投资到合法的领域中，这不仅能给他们带来收益，还为他们继续洗钱建立了渠道。在整合阶段，非法资金的痕迹最为模糊，非法资金表面上合法化了，通过整合洗钱者达到了洗钱的目的。

放置、分层处理、整合这三个阶段环环相扣，是洗钱的基本步骤，“这些‘基本步骤’几乎一直没什么变化，2004年查获的洗钱案件仍与十年前破获的那些案件所采用的手段非常相似。”

二、洗钱的方法

洗钱的基本步骤分为三个阶段，每个洗钱行为都不会超越这三个阶段。但具体到洗钱的方法，则多种多样，究竟要采用什么方法，这和洗钱者所处的地区、执法环境等因素有关。常见的洗钱行为，有以下三个手段：现金手段、贸易手段和金融手段。每个手段都有自己的方便之处，一次完整的洗钱往往是多种手段的结合。

（一）现金手段

国际金融行动特别工作组在2000—2001年度关于资产种类的报告中指出：“现金仍然为主要形式，甚至最为主要的形式，目前，非法来源的资金，就是以这种形式在不断地生成。”大多数犯罪收益起初都是现金，所以如何处理现金成为洗钱的第一步。

1.现金偷运。如何将脏钱投入流通领域而又不被怀疑，是洗钱者面临的主要问题。如果脏钱只是几万元，则很容易安全地在消费场所花掉，但大宗走私等犯罪活动往往带来令人应接不暇的现金，要处理这大量的现金不是件容易的事。如果洗钱者所在的国家反洗钱监管严格，为了逃避惩处，洗钱者则需要把现金偷运到境外监管宽松的国家和地区，比如那些自由经济区。

为了防止现金偷运，众多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成员都建立起了限制某一额度以上的现金、货币票据或贵重物品出入境的制度。为了逃避这些制度的管制，洗钱者得秘密偷运，因而他们第一步要做的事情就是把零售毒品得来的小面额纸币换成大面额钞票，以减少现金的体积，方便偷运。

换成大面额钞票后，洗钱者需要雇佣递送人。在雇佣递送人时，洗钱者非常谨慎，他们要事先了解递送人的真实身分以及近亲属情况，这基于这样的考虑：一旦递送人有款潜逃的企图，或一旦递送人被抓获并有了供出背后洗钱者的想法，洗钱者可以递送人的近亲属做人质对递送人施加压力。递送人偷运现金的方法多种多样，如夹在行李包、塞进洗发水瓶、装入小袋子然后吞入腹中，等等。

每年现金偷运的数量是巨大的，1999年9月至2000年2月，欧盟在15个国家的海关部门进行的突击检查中，一共从过往旅客处查获了16亿欧元，其中85%是现金。在多数情况下，偷运的数额都超过20万欧元。

2.化整为零存入银行。国际金融行动特别工作组的大部分成员国对存款都划定了一个临界数额（通常在7000至15000美元之间）,超过临界数额银行必须对客户及银行帐户真实受益人身份进行确认，同时要把相关的材料保留至少5年。对于想把大量现金不令人注意地存入银行的洗钱者来说，这一制度无疑是最大的障碍。

为了绕开这种洗钱障碍，洗钱者精心筹划，他们把从犯罪中攫取的收益化整为零分成许多小份，每一份均低于法律规定的临界数额，然后通过雇佣代理人把一笔笔小数额现金存入银行。据估计，一个中等大小的犯罪组织，如果雇佣20到30个代理人，每个星期能存入100到200万美元或欧元。

强制性登记最低数额的政策给洗钱设置了障碍，这对预防洗钱行为效果是明显的，且临界数额制定得越低预防洗钱行为的效果会越好。但是，一个过低的临界数额会给实际运作带来困难，而这正是通过化整为零的方式把脏钱安全存入银行的空间。

（二）贸易手段

洗钱的基本目的就是要使人把犯罪收益误认为是合法经营收益，因而洗钱者有必要选择一种或几种能够掩人耳目的经营活动为其洗钱作掩护。

1.通过现金结算贸易洗钱。洗钱最简单的办法之一就是把犯罪收益与合法经济活动收益混杂在一起，这就要选择一种由大量现金周转的商业经营活动，然后把要清洗的脏钱混入正常的营业收益中。在芝加哥，黑手党的中的金融专家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开始向自动洗衣行业进行过投资，然后把犯罪收益混入洗衣收益中向税务机关申报，这就是典型的通过现金结算贸易洗钱的方法，也即“洗钱”一词的由来。

通常，被破获的洗钱网络都是利用大量接触现金的传统经营行业进行洗钱，例如饭店、夜总会、出租汽车公司、汽车经销商、旅行社等。近年来，不动产也常有洗钱者的出没。

2、通过伪造盈亏差额洗钱。伪造企业盈余额，使企业看起来好像是获取了巨额利润，而事实上这些企业取得的利润要小得多，这中间的差额就是被清洗的脏钱的数量。所有的公司的盈亏额都必须经过财务认证，因此洗钱者倾向于选择那些管理不严或难以实施监控的部门，如电话充值卡经销公司。

有的洗钱在一系列企业间进行，其中某些企业盈利，某些企业则没有盈利，这就使资金从一个企业转到另一个企业有了借口。通过在一系列企业间运作，通过杠杆的作用，洗钱的数额比单个企业要大得多，而且过程更为复杂，给侦查工作增加了难度。

3.通过伪造发票或商业票据洗钱。通过伪造发票等财务票据证明交易的存在，以掩饰商业运作的犯罪性质，这种方式并不新鲜，也并非洗钱犯罪所特有。洗钱者常用的手段是，通过直接在走势的商品或黑市商品上做手脚，或者通过伪造发票或贸易票据，在实际商品与其金融价值之间故意制造一种失衡的假象，目的是为了使不法交易收益能够混入其中进入金融流通领域。

通常情况下，购买者以高于市场公认的价格付款，洗钱的数额就等于发票上开出的数值与货物实际交易价格之间的差额，再扣除给付中介人的佣金。这当然意味着买卖双方具有同谋关系。

4.通过黄金和宝石进出口贸易洗钱。利用黄金进出口贸易洗钱的最大优点在于他能够做到在短时间内清洗几亿美元的资金。1988年美国“极冠行动”揭开了黄金在洗钱中的作用这个谜底。在这次行动中得知，洛杉矶的珠宝商以他们的合法经营活动作掩护，伪造向南美洲国家定购黄金的进口订货证明，目的是掩饰麦德林贩毒集团清洗毒赃的行为。在2年时间内，有60亿美元被清洗，掩藏在向玻利维亚定购黄金的付款中。

利用砖石洗钱，总体上有以下两种方式：一是用犯罪获得的现金购买砖石，然后把它储存起来以供将来需要现金时便卖出去；二是一些大宗宝石经销公司以欺骗的手段开局砖石买卖的假发票，或者进行国际间的银行转帐，以掩盖犯罪资金的转移。

（三）金融手段洗钱

利用金融手段洗钱，洗钱者头脑中的想法是：为一些看似合法的金融活动收益或一些金融转帐找出一些有足够可信度的理由，而洗钱就隐藏在这一看似合法的金融活动收益或金融转帐中。

1.通过国际资金借贷洗钱。犯罪组织的大量资金往往存在境外监管宽松的地区的某个银行里，要把那里的资金转回国内使用，简单的转帐显然容易引起国内监管部门的怀疑。于是，他们想出了更为巧妙的办法：在国内以自己拥有的一个公司的法人名义开设一个最初帐户，然后就可以合法地申请贷款了。下一步是以境外的存款作抵押向境外银行申请贷款，在监管宽松的地区这显然很容易办到。之后公司可能解散，贷款永远无法追回，接受了抵押的银行则把用作抵押的那笔存款收归己有。

在90年代初，这种洗钱方法经历了一个发展的黄金时期，在那个时期，以用于抵押为由进行存款在那些自由金融市场是轻而易举的事，而且那些银行会毫不迟疑地接受一些来自外国的存款担保。但今天，所有的银行都对洗钱的风险非常敏感了，这种方法只有通过更为巧妙的名目仅在某些地区能成功了。

2.通过金融市场洗钱。洗钱者经常这样利用金融市场进行洗钱：首先作成几笔意理性金融交易，以其收益掩盖赃钱的性质；其次重复运作，越来越多的赃钱混入其中；最后名正言顺地通过金融市场自由转帐。

赃款进入金融体系自由转帐后，可以用来进行证券投资。通常，经营买进和卖出证券业务的经纪业的每一笔交易，都可能为洗钱提供有利的掩护。

3.利用证券交易市场洗钱。对于洗钱者来说，许多因素使证券市场充满诱惑力。其一，证券市场的现金流动量很大，可以进行大量的买进和卖出交易，而且结算能够在短时间内完成。其二，证券经纪人士在一种竞争激烈的环境中进行交易，不可能客户账户上大量资金的来源表现出过分的关心。其三，通过股票的买进和卖出，假借交易可以减少洗钱的痕迹。其四，代理客户进行股票交易的经纪人很难保证履行“了解你的顾客”义务。

4.利用金融衍生产品洗钱。比证券市场更为严重的是期货市场，这类市场很可能成为快速清洗大笔款项的最佳传导工具。比起证券市场，期货市场涉及的现金流量更大，有更大的蒸发性（即潜在的收益和损失都非常大），交易更为复杂，市场更难以把握。这就使反洗钱监管更难以进行，洗钱更为快速和安全。

三、结论

在斗争之前，我们必须了解我们所要斗争的对象。我国1997年刑法规定了洗钱犯罪，但侦破洗钱犯罪并起诉的案件却少之又少，这并不说明我国境内的洗钱数量很少，相反，“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统计，全世界每年清洗的黑钱总量大概在15000至28000亿美元之间。中国内地每年洗钱数量介于2000亿至3000亿元人民币之间。”我国反洗钱工作成绩欠佳，也许很大程度上是由于反洗钱主体对洗钱犯罪尚未深入了解。

洗钱的方法很多，各种方法经过组合更是多种多样，但这不意味着反洗钱会面临不可克服的困难。为了反洗钱，反洗钱者应该比洗钱者更了解洗钱，为此，《金融犯罪》一书对洗钱犯罪进行解剖析，对于反洗钱实践很有价值的。

【作者介绍】中国政法大学

原标题：犯罪组织如何洗钱——读《金融犯罪》

来源：:法律信息网